古人常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此循环。合则天下太平,百姓安泰,分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不管是分分合合,古时百姓心智未开,思想蒙蔽,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心中需要有个寄托,通过丰富的想象力和对自然的畏惧,产生了神灵崇拜的思想,单纯的焚香膜拜以祈祷各路神仙,或求富贵,求荣禄,求福寿康泰,求子孙满堂,婚姻美满;或求天降神兵,斩妖除魔,消除兵灾,扫清病疫,澄清宇内。中国的迷信,是百姓心态的反映,而百姓的心态无非就是好与坏这两种区分,好时则有对福禄寿、和合二仙之类的神仙的膜拜,祝愿一切美好的愿望通过神仙实现,坏时则有对观音救苦救难,钟馗斩妖除魔这类神仙的祈祷,渴望一切红尘不快通过神仙消除。
钟馗,最被世人崇拜的神仙之一,是世人对刚烈如火、耿直如石、嫉恶如仇、心善如水、仗义如虹、勇猛如虎的英雄好汉的神化,在面对恶狼当道、鬼魅横行的邪恶社会,百姓无能为力,心中便希望有钟馗这般的神仙能够提剑降世,吃鬼吞妖,济贫救难。钟馗的出现,是中国老百姓面对社会黑暗,敢怒不敢言,以暴制暴思想的集中体现。
钟馗这个神仙,跟一般传说中的神仙人物不一般,他是活人死后变成的厉鬼,相貌奇丑但是满腹经纶,书生意气又有侠义心肠,常常以鬼的面目出现,斩鬼除妖,惩恶扬善,驱疫除恶,护佑人间平安。同时钟馗还具有人的七情六欲,快意恩仇,更有钟馗嫁妹、钟馗照镜、鬼戏钟馗等等充满人情味和趣味性的故事,使得钟馗是鬼做的却是神仙的事情,是神仙却有着凡人一样的情感,人物性格饱满,精神丰富,更贴近人,所以才会被世人所亲近。
钟馗之说,从何而来,至今尚无定论。目前学术领域中盛行的有以下几种说法:一种说法是认为钟馗是由“终葵”演变而来,而终葵是上古时期的一种礼器——椎。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说“盖古人以椎逐鬼,若大傩之为耳”,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许多人取名钟葵或钟馗,希望像古人用以刺鬼的武器终葵(即利椎)那样,令所有的鬼魅望而生畏,这种意义到了唐代最终传变为人格化的“钟馗”。另外一种说法是认为钟馗的原型,是商汤时期的巫相仲傀,又称作“仲虺”、“中归”、“中垒”。傀者,面具也;驱鬼必戴面具,面具之形甚多,因而发生仲傀多首的传说。仲傀以同音演变为仲虺,虺乃神话中的怪蛇,于是仲虺又演变为九首巨蛇之“雄虺”、 食魅之“雄伯”。经过后人不断神话加工,使得驱鬼之巫相的真人仲傀,变形愈繁,去真相愈远,也就逐步形成了今日食鬼怪兽的钟馗。第三种说法是古来驱疫逐祟大典“大傩”的转化,大傩之仪一般会在岁初之际举行,主持人叫“方相氏”,是头戴奇丑面具的祭师,“方相”本来也是一种鬼魅的名称,装成丑陋恐怖的方相驱鬼,是以恶制恶的巫术的心理反映,钟馗面貌奇丑,正是“方相”的转化,钟馗驱魔除妖,又在岁除之时出现,更是上古时期的“大傩”遗意,民间流传“傩舞跳钟馗”舞蹈就源于“大傩”中祭师的去魔除妖的动作。
钟馗神话人物被定型是在唐朝,古书中还记载他是唐初长安终南山人,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外貌形象从此就深入人心,从未变化,却也符合世人对英雄好汉的一般印象,古时文学描述张飞、鲁达、李逵之类的好汉都是这样,外貌奇异自非凡,侠肝义胆盖云天。钟馗相貌虽丑,但是诗书满怀,才华横溢,同时正气浩然,刚直不阿。曾参加殿试,一举高中状元,皇帝小儿嫌其相怪貌丑,钟馗一怒之下,撞柱而亡。死后变成厉鬼,专门吃那些危害人间的小鬼,从此便在人间流传开来。
而关于钟馗的神话故事,虽然不多,但常常被艺术家们用来作为题材,加以渲染,寄托不同的人世情怀,而且钟馗的故事本身也具有十足的生活气息。比如钟馗照镜,钟馗本身相貌奇丑,为何也要照镜?诗云“平生貌丑心无愧,何惧狰狞对镜看”,外表都是假象,心灵才是实质,外表美不代表着可以流芳千古,心灵美则能坦然面对道德之境的照耀,更是一份自信与洒脱的表现。比如“钟馗嫁妹”,即使化作鬼魂,也不忘人世恩情,对于既给他厚资赴京赶考又隆重安葬他的同乡好友杜平,钟馗做了鬼王,也要驱鬼降世,将妹子嫁与这个好心人,以报厚恩。其中的人情味,是感激,也是对人世的留恋,读起来既伤感又喜感,百味杂陈。钟馗的七情六欲,是鲁智深狂放畅达但是为救小女子而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仗义,是李逵粗鲁刚毅但是为救母而斩杀四虎的孝义,可爱但是可敬,可亲但是可佩,似水情怀,如玉刚烈,即是前文中所说,钟馗是英雄好汉的神仙化。
民间将钟馗尊为“赐福镇宅圣君”,世人在春节、端午、开工、开盘、开地、开业、开庙、乔迁、庆丰、婚寿、祈福以及重要庆典活动时,都会悬挂钟馗画像和举行傩舞跳钟馗表演,常会有艺师打扮成钟馗的模样戴傩面具、着官袍、手持蝙蝠和宝剑跳傩,有迎福纳祥、人寿丰年、祈福除邪、镇宅佑安之意。人们祈盼:钟馗钟馗,赐福镇宅,中榜得魁;钟馗真神显,送咱福禄寿禧安!
时过境迁,钟馗的迷信虽然破除,但是人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钟馗,面对世态险恶,未知的恐慌,突发的灾难,需要钟馗这个形象来壮胆,来提气,敢于面对世间种种的苦难。启功先生有一首打油诗,春眠不觉晓,鼾声惊飞鸟。人间鬼太多,钟馗累坏了。钟馗累了,百姓笑了,人间愿望,皆现实了。只愿钟馗常驻人间,斩妖除魔福佑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