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和田玉是史前三大玉板块的后起之秀
史前三大玉板块中的“板块”二字是从地质构成和造山运动的“板块说”(《中国大百科全书.地质学》11页)借用的,两者本身含义并无太多的共同处。从我国古文献记载和20世纪下半叶发掘出土的史前玉器的玉材、器型、功能等特征来看,确实存在着三大板块互为碰撞、互为融合地现象,并且铸造了文明时代的统一性、一元性的玉文化。为了阐明本文的基本论点,笔者曾于2001年底撰写《中国古代三大玉板块论》供《上海博物馆集刊》公开发表。三大玉板块是:
1、殉圩琪玉板块:殉王于琪是产于我国东部地区的玉材,被誉为“东方之美者”(《尔雅·释地。》),实为“夷玉”,即属东夷地区之美玉(《周书》),包括今山东、东北三省及内蒙东部地区。其主要产地为岫岩县偏岭山上及其细玉沟坡地和溪流之中,还可能有其它多处小矿藏。被启用的上限为距今12,000年,有三件玉片出于海城仙人洞旧石器遗址。到了距今8,000年的兴隆洼文化和查海文化,近年来在其遗址出土了非生产性的生活用玉和装饰性玉器。其代表性玉文化为距今五千多年的红山文化,出土了玉龙、玉勾云形器、玉圜形器、玉兽首块以及玉龟(鳖)等典型玉器。此时已发明了旋转性砣具,治玉工艺彻底地从制石工艺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琢玉手工业,并且出现了制玉的专业玉匠。
2、瑶琨玉板块:瑶琨分别被训为“玉之美者”和“石之美者”(《说文》)。瑶琨可能为越语,训为玉,分布于今江苏、浙江以及山东、安徽、广东的部分地区。瑶琨产于今溧阳县小梅岭及句容茅山,最早者出于距今7,000年的河姆渡文化,继之有马家浜文化和崧泽文化,均出土了玉块、玉璜等装饰性玉器。至良渚玉文化,达到瑶琨玉板块玉文化之巅峰,其代表性玉器为璧、琮、梳背、钺、镯、带钩等器。良渚文化诸部落酋邦遭遇洪水而四处逃散,其玉文化辐射到山东五莲丹土、安徽中北部、广东曲江、甘肃齐家文化、陕北神木石峁和延安芦山峁以及山西襄汾陶寺文化。
3、球琳玉板块:球琳即缪琳琅矸,系禹贡雍州之贡品,亦即西北之美玉,以自、青白、青色为重。球琳始见于甘肃秦安大地湾仰韶文化,以齐家文化玉文化为其盛期,仍以璧、琮为代表,另有玉围圈及多璜联璧等具有特色的玉器。主要产地为昆仑山、金山、格尔木、祁连山和玉石山以及四川汉川龙溪等地。齐家玉文化为先周所继承,对三代玉文化有着深远的影响。可知球琳玉板块在三大玉板块中问世虽迟,但以其质色优势很快地战胜殉王于琪、瑶琨二玉,后来居上,独霸玉坛.成为文明时代玉文化的后起之秀。
二、和田玉是中国玉的精英
中国玉是先民从多种石头中筛选出来的“石之美者”,具有温润莹泽、缜密坚韧的美感和实用功能。这个筛选过程是极其漫长的,可以说贯穿于石器时代的始终。如距今70万一20万年的“北京人”从花岗岩山坡上找到水晶以打制工具;旧石器时代晚期,东北、西南及台湾等地的原始部落曾使用玛瑙、玉石、玉髓、水晶及透闪石的旧石器。最终发现了东北的殉圩琪、东南的瑶琨及西北的球琳等玉料的三大产地,各自独立发展成体系完善的原始玉文化,在特定的时空内又相互影响。即使进入文明时代,这个筛选过程仍未完结,不过筛选的对象与形式有了很大变化.如由众多对象的筛选变成了上述三大品种的筛选,最终促成和田玉以质地优秀取胜达到一统天下的局面。古人筛选玉石的过程是在其使用过程中逐步完善起来的,如果从工艺角度来说,距今约70万一20万年前的北京猿人采集水晶打制石器用于生产,而距今1.8万余年的山顶洞人以白色石灰岩磨治、钻孔做成珠子串起来佩于少女头上或胸前,已是完全脱离生产而美化生活的装饰品。迄今发现的最早的透闪石玉旧石器,出土于距今万余年海城市小孤山仙人洞旧石器晚期遗址之中,是三件岫岩闪玉砍斫器,其玉产地明确尤为难得。之后,距今8000年的兴隆洼文化的玉块、查海文化的玉块、匕、珠等玉器出土了,这是迄今为止所知最古老的玉器,因其工艺既有先进性,又有原始性,所以此玉块之前尚有一个更为古老的原始工艺阶段,往前上溯一二千年不算过分,姑且取一整数,提出万年玉器史玉文化史的说法。这万年玉器史随着先民们不断筛选玉石过程中的优胜劣汰,终于公认和田玉为“宝玉”、“英”(玉之精华)、“天球”、“真玉”,成为王玉帝王玉的瑰宝。
这种玉石分化过程从文献记载中亦可找到其蛛丝马迹。据查,历史上被筛选过的玉料大至不下一百余种,如《山海经》记有玉、白玉的产地及玉山共149处;据《康熙字典》,仅玉名就有135种,另有美玉(名)2、玉18、美玉18,总计173种,已超过《山海经》所记的玉产地数目。在筛选过程中,绝大部分已被淘汰,留到20世纪50年代已很少,只有和田玉、岫岩玉、南阳玉、翡翠等几种玉材,而后三种玉均因和田玉玉材不足,乘虚而入才得以开发。
翡翠的情况比较特殊,从17世纪中期自云南进入京师,当时并不为士庶所认识,也不值钱,到了乾隆晚期才慢慢升值。这不是偶然的,也是经过了市场的筛选,譬如水头、种、艳绿是和田玉所不具备的,于是为一部分富人尤其是太太、小姐们所偏爱,才得以抬高了身份,此中慈禧可能起到推波助澜的带头作用。现代翡翠的艳绿戒面、佩比宝石还要珍贵。
我们的先民先后称和田玉为“宝玉”、“真玉”,我们今天赞其为中国玉的精英,是否基于历史癖或者保守、偏爱呢?我们已掌握了充分的史实和文献根据,如滨田耕作的《支那古玉概说》章鸿钊的《石雅》都介绍了1862年法国德穆尔分析和田玉的报告及其矿物学特征。解放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地矿厅高级工程师唐延龄、和田地质十大队有着丰富经验的陈葆章、蒋壬华等三位专家共同撰写的《中国和田玉》专著用地质学、矿物学充实了前人论证,提供了“和田玉为中国玉的精英也是惟一的真玉”的科学根据。如关于中国和田玉的结构,该书指出:“主要是矿物粒度非常细小,一般在0.01毫米以下,粗粒透闪石极少;矿物形态主要为隐晶及微晶纤维柱状;矿物的组合排列以毛毡状结构,这是和田玉最普遍的一种结构,透闪石粒非常细微,粒度大小均匀,在偏光显微镜下无法分清其轮廓,犹如毛交织成的毡毯一般非常均匀地无定方向地密集分布。”
上述地质矿物学的分析对我们了解和田玉独具魅力的温润莹泽、坚韧细致的质地美及其基因是大有裨益的。
三、和田玉之天然美是和田玉玉文化的立足点和起跑点
和田玉之美是地质运动、矿物成分等物质条件决定的,也就是自然形成的、与人事并无任何关联的天然产物。它的坚韧、温润、莹泽的质感及其素雅的色彩吸引着远古先民。首先发现和认识到和田玉之美的应是生活繁衍于昆仑山北坡山麓河流地带的古羌人,也就是《穆天子传》里所描写的以“西王母”为首领的古羌母系群体。据《瑞应图》、《竹书纪年》、《尚书》等古文献记载,西王母曾向黄帝、帝舜贡献白环、玉块、白玉瑭等玉器,说明“西王母”母系部落向中原及西北的父系部落酋长——黄帝、帝舜贡进玉器。亦可理解西王母母系部落也早已发现和认识昆仑山和田玉的优势并制成环、块、碹等玉器贡奉黄帝、帝舜等父系部落首领,我们也可想象,居住于陕、甘、青、宁的另一支古羌人也经常长途跋涉到达昆仑山北坡和河谷取玉。《穆天了传》记载穆天子得“玉荣”和“枝斯之英”(玉之精华)及“载玉万只”。这些都是保存于古代神话传说中的有关和田玉的发现与交流的远古信息,可以说在考古学上的龙山文化时代,昆仑山北坡古羌族母系原住居民已发现昆山玉、和田玉之美并制成用品输往西北陕甘青宁等地龙山文化时期父系部落人群。同时这些父系部落人群达到昆仑山下通过交换采买玉璞和玉器。这条向东输出玉和玉器之商路.也就是最早的“昆山玉路”的东段。今天我们所见的新疆出土的史前玉器均为小型手斧,因均为采集于楼兰古遗址没有准确的地点和地层关系,故对其年代、功能不易判断。据我的观察其玉质、玉色并非一致,形制上有的随形,有的是长方形,其工艺有粗细之分,有的仍保留着打琢痕迹,有的有使用痕迹,有的没有使用痕迹。说明其材料来源、时代及功能并不相同,有的可能早,有的可能晚,有的是用于生产,也有是用于非生产的用场。同样的玉手斧我在云南龙陵文管所也看到四把,亦无使用痕迹,当地老乡多以此类玉手斧用作刮痧的医疗用具,古人是否与当今老乡一样用其刮痧已难考证,但可以说这些玉手斧并不用于一般性的生产活动而另有特殊用途。这个问题不宜在本文详细讨论,因其是20世纪发现的最古老的玉手斧,也是和田玉开采利用的最初物证,十分重要,故提出上述看法供学术界研究参考。发现昆山玉和田玉之美的也应是西王母母系部落成员,可以设想这个部落已有了采玉、运玉、鉴玉、赏玉的小群体,其中鉴玉的人是对玉的审美器用以及商业价值理解最深的人,也是最早推销的人。如《山海经.卷二.西山经》记,鲞山、钟山所出“瑾瑜之玉,坚栗精密,浊泽而有光,五色发作,以和柔刚”,留下了古羌人对昆仑山玉的观祭和认识上的重要信息,涉及其肌理、质地、光亮、色彩等玉审美的四个特点,以今天矿物学和玉美学角度来评论也是令人折服的,也为儒家以玉比德提供了重要的观点和指导思想。春秋时期以孔丘为尊师的儒家是一个崇玉爱玉的文人集团,对昆山玉有着深刻理解,并从美学、伦理、哲学等角度阐发其外在特点、内涵精髓。其中涉及玉美学的至少有“温润而泽”、“缜密以栗”、“孚尹旁达”等关于和田玉质地、光泽、色彩等方面的美观问题.还谈到玉之音响美。此外,管子九德、荀子七德等玉德学说也都涉及到玉美学问题,在此不一一列举。西汉刘向六德说指出美与德的关系,他主张玉有六美,由六美演进为六德,先有美而后生德,即德由美所派生出来的,德是美之升华。刘向所云玉美与玉德的关系对我们研究玉美与玉神的关系亦颇有启发。理应承认和田玉之美不仅是其玉文化的基石,还是其神灵论和玉德的立足点和出发点。离开和田玉之美则无从谈起和田玉玉文化,及其神灵论,德行论等理论支拄。玉在远古人心目中是最美的一种石头,巫觋便抓住玉由供人器用和服佩之功能,从而上升为神灵的食物,如“鲞山……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飨。…‘瑾瑜之玉为良……天地鬼神,是食是飨”这就是说巫觋提出:黄帝食玉膏,天地鬼神食瑾瑜,这就是所谓的巫以玉事神的基本论点及其主要内涵。也就是说事神的第一要义就是给神灵供献玉膏和瑾瑜等食物,这是最彻底的唯物论的解释,是远古人所认识到的基本生存规律——“饮食男女”,这种来自生活来自群体的又涂上一层带有神秘色彩的生动说法毫无障碍地为血缘群体的成员所接受并尊奉为事神的信条,我认为可以肯定地说玉之美是衍生事神之举的土壤。这是玉之美的第一次转换,发生在史前时期,至迟出现于考古学上的兴隆洼文化时期;以玉比德是玉之美的第二次转换,很可能最早出现于周初,完成于春秋儒家学派。
四、和田玉神灵论的内涵与衍变
和田玉神灵论过去我们没有重视,从1998年北京大觉寺第二次玉文化玉学学术研讨会才有所转变,开始认真思考、研究和阐发其要义。为何出现这种现象,我想其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其中一条最重要的原因是对古文献记载缺乏信任和理解,不可能去学习体会其丰富幽深的合义,于是即将其搁置起来不加理睬,这大大阻碍了我们对和田玉神灵论的研究。近年翻阅了一些先秦古籍,掌握了不少有关古玉的多方面的原始资料。对研究和田玉神灵观大有帮助的文献有《越绝书》和《山海经》,其中提及占乇的文句并不多,但很重要。我们可依据这些十分精炼的文句来了解和田玉神灵观。先说《越绝书》中《论剑篇》记载了风胡子为楚王讲述兵器(工具)史时提到的一句话:“夫玉亦神物也”。这句话在全文中好像是打进去的楔子,在讲玉兵快要结束时突将语锋转至“玉神物”,似与兵器没有直接关系,很容易被忽略。他说到“夫玉亦神物也”时,也就是提醒楚王不要忽视玉兵的材料是玉神物。把“神物”、“神灵”的内涵注入玉兵之中。同时我们可了解玉成了“神物”。在此,“玉神物”不做详解,请参考拙文《玉神物解》。简而言之即玉是神、玉是神的物化、玉是神的载体、玉是神之享物等,因而玉本身也是崇拜物和事神的享物。上述理解想必相距以玉事神的内涵不会太远。“夫玉亦神物也”它不仅适用于球琳(即和田玉、昆山玉),也适用于殉王于琪、瑶琨及珍等多种玉种。这就是说和田玉与其它玉都是神物,是神之享物。《山海经》共记载149处玉产地(详见拙文《中国史前社会玉资源分布》),其中最详尽的就是鲞山。鲞山属昆仑山脉,所讲的神灵均可理解为昆山玉神灵论之内涵,可分为三点:
1、供黄帝以食以飨的
“…丹水出焉,西流于稷泽,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汤汤,黄帝是食是飨”
2、供鬼神以食以飨的
“黄帝乃取鲞山之玉荣,而投之钟山之阳,瑾瑜之玉为良,…天地鬼神,是食是飨”
3、“君子服之,以御不祥”
上述3点均为昆山玉(和田玉)的神灵内涵,玉的供黄帝以食以飨和君子佩玉可避凶获吉的两种功能有所不同。当然“君子服之,以御不祥”这文句带出春秋时期的习俗和制度,但其源头应不晚于黄帝时期,大体相当于考古学上的红山文化——良渚文化时期,即父系社会中期,甚至可上溯至考古学上的兴隆洼时期。现在我们可以重新思考服佩用玉的吉祥观究竟起于何时?从今天所见的材料判断可上溯到距今18000年的山顶洞人,其尸主是一少女,头上的脉石英珠等都染为赭石色,学术界早已认为这是灵魂崇拜的一种表现。这是迄今所见最早的具有神灵内涵的佩用石珠。到黄帝时期玉仍有御不祥的效应。这对后世的玉佩不无影响。这种观念一直影响到现在,很多佩玉的人都认可佩上玉牌子或带上玉镯子都可祛凶获福。这两个基本观念支撑着神玉和佩玉的长期发展。
上述两种玉神灵论的后续发展是不同的,如以玉事神以食以飨,到了夏商周由玉担负起来,巫被旁落不再是事神的主持人,主角转换使神玉衍之为礼器。如《周礼》所记六器之圭、璋、璧、琮、琥、璜,不过是天地四方的标志和王用以祭祀的礼器,与史前良渚文化的神器——璧琮不能相提并论。斯由巫之神器变为王之祭器,可知其位置已降至何等地步。玉佩虽然也是巫觋通神用的装饰物,但它早已具有服之以避不祥的功能,为王侯接受下来用于祭祀时服用,重要的是以玉用作尊卑标志,与瑞符接近而没有六瑞那样严格,至西周时得到很大发展,从三门峡虢国墓和天马——曲村晋侯墓出土的大批华贵的玉佩,可知其盛行之概。到了汉代有所收敛,组配简化,女性多用之。至三国曹魏王粲改制发展腰佩,成为皇家朝廷的礼制的组成部分。
神灵论为后人继承并有昕变化与发展。虽时隔数千年之后原始的神灵观代代相传,由史祝记于简册,或载于诗赋,无不勾勒得具体生动,宛如亲历其目。楚国三闾大夫屈原《楚辞》中也提到昆仑山。屈原自称为“帝高阳之后裔”,高阳在哪里?姜亮夫先生主张“高阳氏来自西方,即今之新疆、青海、甘肃一带,也就是从昆仑山来的。我们汉族发展源于西方的昆仑,这说法是对的,也只有昆仑山才当得起高阳氏的发祥之地”(姜亮夫《楚辞今译讲录》P29)楚是夏人的后裔,夏走己于西北,“屈子心中所想象的‘旧乡’即老家是在昆仑”,也说明屈子有一定的材料来源(姜亮夫《楚辞今译讲录》P175)。楚人心目中的昆仑是什么样子我们已无法了解。
秦始皇已知有昆山之玉,并与隋侯珠、和氏璧同列为三宝,已较管仲时昆山玉路被大月氏阻挡不能直接运往关东六国,故关东人只知“禺氏之玉”而忘却“昆山之玉”,它在人们心目中渐趋淡漠的情况有所改进。但秦始皇灭楚后并未继承楚国和田玉精灵观,从不想去和田求玉,更不想去昆仑见西王母,反而派使赴东海寻找蓬莱、方丈、瀛洲之三神山上的长生不老之仙药。确与楚国崇仰昆仑的信仰背道而驰。
“汉承秦制’,这是指政治上、制度上而言,其文化却是继承了楚国。楚国昆仑神灵观也不能例外。刘安《淮南子.地形训》中记载了昆仑之丘,登上去成神,也是太帝之居。在汉人理念中昆仑山是介于地上现实世界与天上神仙世界之间的仙山和天帝的下都,天帝的居住地即在昆仑山之直上方,昆仑山也就是进出天上的通路。1961年发掘长沙市南郊砂子塘西汉前期第五代长沙靖王吴菁墓(殁于文帝后元七年,纪元前157年),出土了彩绘漆棺,在外棺中部彩绘昆仑山,山作直插云霄之三角尖状,马王堆1号、3号墓均有帛画,分为地下、地上及天上三段,两侧均立上呈三角状立墙为阙门,其内两侧各坐一人似为迎者。3号墓帛画阙门尖部两侧有云气纹,可证此阙由地上进入天上的阙门。1号墓帛画阙门之上各有一龙和应龙,龙上两角处各有一鸟,一蟾蜍,应是日月,日月之间画一蛇身女娲像,女娲可能即是天帝。这种上天画面和天神女娲,虽然不能说就是史前巫以玉事天之天神,但女娲形象之出现于日月之间确实是非同一般。《山海经大荒西经》“有神十人,名日女娲之肠,化为神”,郭璞云:“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七十变,其腹化为此神”。《风俗通》释女娲云:“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搏黄土作人……”视女娲为人类始祖,屈原对此持有怀疑,在《楚辞·天问》中发问:“女娲有体,熟制匠之?”稍后女娲神话与伏羲神话相结合,谓女娲、伏羲兄妹缔而繁衍人类。汉墓画像遂出伏羲女娲交尾像。新疆哈密唐墓盛出伏羲女娲交尾像帛画,可知西汉楚地墓葬帛画中的女娲像应是楚国遗俗,可能是史前夏域的天上神灵的一种观点和表现,后为楚国所承传。那么,昆仑神话人物都是巫觋或是最高统治者,也是神受人膜拜。
五、和田玉神灵的载体——玉神器
利用和田玉的区域随时间推移逐步扩大,由本地使用逐步扩大到地区性以至全国。和田玉的产区因认识不同亦可限于今和田市白玉河和墨玉河,亦可由此扩大到整个昆仑山,最大范围! 可扩至青海格尔木和祁连、甘肃的临洮、揄中之间的玉石山以及四川汶川龙溪等玉矿点。在此研究其神灵论载体,则将和田玉作为地区性玉材,产地分布从本地附近扩展至地区性,即建于球琳产区的西羌玉文化板块,若从考古学角度来说,包括新疆新石器时代、青、甘、宁以及陕西西部的大地湾仰韶文化(距今600O年)、马家窑文化(距今5200——4200年)、齐家文化(距今4200——38O0年)等广大区域。
大地湾仰韶文化遗址玉器就所见为例,均为仿斧形等小件玉器用作装饰,此外亦有凿、锛、坠饰、斧形佩、镯、权杖头等。马家窑文化玉器有石笄、环、镯、斧、铲,所见传世的有细长圆首圭形器,可能是礼器。其具体功能不明。齐家文化玉器不下干件,主要器型有琮、壁、钏、璜、联璜环、多孔刀、圭、斧、锛、铲、牙璋形器、凿、凿形器、纺轮、块、管等,从皇娘娘台齐家文化墓葬出土玉器来看,大多均位于尸体上或下,也有抱在双手之间。加工不精,可能大多为殓尸玉,故其加工工艺大多简单潦草,使人以为是尚未作完的“半成品”。
球琳——和田玉产区从文献记载及上述玉巫两个方面的分析,此地巫教盛行,为了以玉事神,琢磨了大量玉神器,他的主要器型有琮与璧两种,琮璧本为东越玉神器,从齐家文化琮璧器型来看趋向简化,以素器为主,加工粗糙,器型不规正,也给人以“半成品”的感觉。但玉质较佳,白玉、青白玉较多,亦有糖玉。我看到不少白玉、青白玉或有糖的“半成品”型的璧,在目验摩挲时渐渐地便为其温润、莹泽、细腻、坚韧的玉质所感染,久久不舍得放下。此刻联想到莫非齐家文化先民们也是爱玉如痴、崇玉敬神,故重其质色而不计较加工工艺上的精糙,只要不碍玉神物的灵性和玉神器的神性,便不介意其碾磨上的优劣。他们古羌人是最早认识和田玉优越性的鉴赏家和磨玉人;他们也是和田玉最早的发现人、采集人和运往外地的和田玉贾(商人);他们也是和田玉的第一代鉴定师。
琮璧原本是东越玉神器,也是东越玉文化的代表性的典型玉神器。而齐家文化群体土著玉文化中原本不见有琮璧等玉器,显然是后来受到良渚玉文化的外来影响而磨制的,属于传播输入移植型玉神器,传播主体应为良渚文化人群,很可能是在公元前4300年——4200年由于洪水泛滥、海水倒灌、水平线提高,良渚文化区域遭到不可抗拒的严重洪灾,而仓惶出逃奔向四方,其中一支带着玉神器辗转流离,终于到达西北黄土高原,落脚之后将琮璧玉神器及其巫术文化一起传给了齐家文化地区。
至于其传播线路,迄今可知的也就是从余杭至安徽合肥肥东区、甘肃东部天水师赵村(齐家文化墓葬,出土一琮一壁)、静宁后柳沟(四璧四琮祭祀坑)等几个点。估计良渚文化群体向西北传播可能是从余杭出走至合肥经河南、陕西到达天水,也可能经历了非常曲折的甚至迂回的路线方到达了齐家文化区域。
1、琮
静宁县后柳沟三壁四宗发现于齐家文化祭祀坑内,愿为四壁四宗,出土后壁流失一件,现余三件。此四琮中仅在外方内圆这一基本结构上与良渚文化玉琮一致,均为高身琮,二件为素琮(Y0015,Y0014(彩图1)),另二件仅饰弦纹。1.Y0013(彩图2):呈外方内圆长立方体,在其平素的长方体四面饰弦纹三层,上下两层各施4道阳弦纹,中层施5道阳弦纹,三层阳弦纹饰带之间是光素的平面。2.Y0012(彩图3):亦为长体型,四角近圆,各侧面正中磨出一条上下贯通的竖凹槽,呈现四个角饰,每角饰13道凹弦纹(瓦垅纹)。可知距良渚文化高身四角分层饰觋面兽面图案的琮,距离已很远了。即可见其良渚文化玉琮的祖型——内圆外方,又可见其变异——四侧平素或饰三层弦纹,圆角施十三道凹弦纹(瓦垅纹),说明齐家文化玉琮来自良渚文化而又有所变化,呈现明显的文化类型的变化。另有高宽等距四方体素琮(民和红崖村)和短身素琮,还有身宽大于高度的内圆外方型琮(德隆奠要)。良渚文化玉琮上面的“觋骑兽事神图”及“鸟目纹”、觋面、兽面等图案已消逝的无影无踪。弦纹和弦纹带饰可能是其孑遗,但也面目皆非了。从其出土状况来看出于祭祀坑或墓葬。前者静宁后柳沟出土的玉琮应为神器;后者天水师赵所出玉琮是殓尸的。究竟是不是神器?还须研究。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假如尸主生前是巫觋,用此琮璧事神便是玉神器,如果不是生前事神用的而是死后特制专为殓尸用者则不是神器,而是专用的殓尸玉。我认为此琮是尸主生前事神用的、死后殓入棺内的可能性较大,倾向于定为事神用的玉琮,其它征集入藏的玉琮亦应为尸主的事神用玉琮死后殓尸,均为玉神器。
2、璧
大型玉璧始见于良渚文化,圆形规整,平面小孔。多用围岩制造,传至各地,齐家文化玉璧是其嫡传,载于《周礼》,功能转变成为用于祭天的信符。齐家文化玉璧,完整者为圆形,断面等高,有的一头稍高呈楔子状,但其器表面均为平整,无凹凸起伏现象,孔较小,孔1:肉4,一般均为孔1:肉2。前者更近似良渚文化玉璧。前述静宁后柳沟出土玉璧均为小孔璧(彩图4),有的也留下了切割痕,有的表面光洁没有工艺痕迹。仅在厚度上显示出较良渚文化玉璧稍厚,可谓得良渚文化玉璧之正传。凡齐家文化玉璧均可视为飨神所用的玉神器。
3、玉圜形器
此类器物祖型有近圆形、椭圆形和近方或近长方形,将其四角抹圆成为圜形器,但其表面作磨砻处理,呈平整状,这一点与璧形工艺一致,也有的一面呈高低凹凸起伏状,另一面是平整的,另有其器整体呈凸弧状,面分别出现凸弧和凹弧状。这种玉器我主张应与璧加以区别,不能称为璧,暂且称为圜形器为宜。其功能亦可能是供尸主灵魂“以食”的神明之器。
4、玉环
此环包括《周礼》界定的肉好相当的环和好倍于肉的瑗两种。断面呈扁平状和圆条状、扁圆条状两种。前一种可能是佩饰,后一种可能是镯。玉环是装饰用品,可佩亦可戴在手腕上,过去习惯于说是装饰用玉,现在考虑到凡殉有玉环的尸主,生前并非等闲之辈,不是巫觋就是有权势的特殊人物。代想如果确为巫觋所佩戴,实不可视为装饰器物,应是事神、媚神时不可或缺的一种兼有装饰和某种信息的玉神器。
5、玉璜
璜,《说文》释:“半璧也”,呈扇面形,这是典型的璜形。在史前东南江浙皖等地出土的玉璜为条形、扇面形,后期扇面形璜渐增并成为璜的主要形式。璜为颈饰,由单一的璜颈饰到配以珠坠串饰以及珩、璜、琚、璃、冲牙等多种配件多种材料组合而成的杂佩。佩饰玉璜的尸主,生前也都是一些上层人物,而不可能是一个群体中的普通成员,单纯地为美而佩戴玉璜固然有之,但总是有一种功利驱使他(她)们佩戴的。如果为巫佩以事神的话当然这璜也就是玉神器,至少可能是为媚神所用的玉器。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中所蕴含的事神用的特殊信息,不过这是我们很难区别的,故以墓主身份而定。
6、联璜璧
此种璧是用二件扇面形璜(有璧、环、瑗三种截断面),玉璜的两端各钻一孔或二孔,用线缀连起来组成一完整的璧或环瑗形器。我认为是玉材贵重不敷应用时将边角小料制成璜形再连缀成璧,这种工艺当今玉器界称为“小材大作”。这种联璜璧见于花厅、章邱朝墩头“下靳”、芦山峁等地史前文化,延续到殷妇好、西周侯马及凤翔等地。璜由二片至六片串连成一璧。齐家文化联璜璧(彩图4)较多,往往被认作齐家文化的代表性的玉器。近来台北故宫博物院杨美莉小姐根据漠北草原地带出现石围圈墓定此种联璜璧为“玉围圈”。不论从其为“小材大作”联璜璧角度或“玉围圈”角度都堪称为玉神器,也就是它们都是巫觋用以事神媚神的玉器,而不是日常的装饰品。
玉圭、玉多孔刀也是齐家文化代表性的玉器,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肯定其并非生产工具,但其具体功能尚待认真研究,似不宜强定为玉神器。
六、昆仑主神——天神黄帝·神巫西王母·昆仑巫咸国
以球琳为材料的西羌齐家玉文化亚板块从未发现过巫立像或巫面像。这一点与其它东夷、淮夷两大玉文化板块及鬼、荆蛮等玉文化亚板块的情况不同。关于西羌齐家玉文化亚板块玉巫像的问题只有求诸文献。
首先值得提出的就是黄帝,黄帝今天被认为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先祖,我们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已是现代中国人的共识。但《山海经·西山经》中的黄帝则是食鲞山稷泽沸沸汤汤的玉膏,又取鲞山之“玉荣”而投之钟山之阳生出瑾瑜良玉为天地鬼神是食是飨,君子服之以御不祥。如果没有稷泽玉膏黄帝便要腹饥辘辘,生不出瑾瑜,他的下属鬼神亦无玉可食,最终连生命都无法维持,可知昆仑之王与黄帝的关系十分密切,既是他的食物又是他的播种生出的供鬼神食飨之物。汉刘安《淮南子·地形训》云:昆仑之丘为天帝之居,《山海经·西山经》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郭璞三“天帝都邑项在下者”,袁何案.郭注天帝即黄帝。《山海经·海外西经》云“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伍围。面有九井,以玉为髓。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P294)袁柯案:“帝之下都”郭璞云:“天帝都邑之在下者”。穆天子传卷二云:“吉日辛酉,天子升于昆仑之丘,以观黄帝之宫。”则此天帝实黄帝也。那么,天帝(黄帝)的上都在哪里?应在昆仑之丘之上又万仞。较下都更为豪华神秘。黄帝食种昆仑之玉确是神——天帝独具的玄机,但他可能又是西羌的一位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大巫,被部众尊为神巫。他是巫神帝合一的神话人物。也是西羌至高无上的神权的统治的折射。
西王母居住于昆仑之丘又西八百五十里的玉山。可能既是神又是巫和酋长。
创造了玉神物的重要论点、实践着以玉事神的集体行动的是巫,巫为女性原始宗教的创始人和主持人,她的形象与活动可从古文献中寻到一些线索,现在我们已知与和田玉神灵论有密切关系的昆仑山北坡山脚下的西羌部母系社会的首领西王母的形象。她居于玉山,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历及五残(《山经束释》卷二P50)。《山海经》所记西王母的形象怪诞不凡,是一长着豹尾虎齿而又善啸的好像是一位兽性尚未去尽的女性。值得注意的是发乱如蓬草,戴胜,胜为首饰,亦称“春胜”或“方胜”,形如两个锐角三角形之角尖相对而成“筮”形,分别插于头上两侧,还记其职司为“主知灾厉五刑残杀之气”,这可能是后人依形貌可怖而附加上的解释。她头上戴的“胜”应是用玉做的,或称玉胜。“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仑虚北”。三青鸟一说“三足鸟”。总之是神鸟为她取食。“食”为何物?均未记。西王母是昆仑之神,理应食瑾瑜之玉,她的形象可见于汉画像,亦可见于玉座屏上的西王母图,她的面貌已不复恐怖了。其两侧各有一只神鸟,西王母所居之处即玉山,“穴居”及“居昆仑之山”(《河图玉版》P409)。《庄子大宗师篇》云:“西王母坐于少广”。《释文》引司马彪云:“少广,穴名”,说西王母穴居,住于石洞是有道理的。昆仑山是一座充满神秘色彩的神山,出白玉、玉膏、王英为西王母、黄帝以及天地鬼神食飨。所以西王母的形象很可能是:身上饰有豹尾,面戴虎齿的傩面,仿虎豹做啸吼,发乱如蓬草,戴胜以事神。足以认为西王母、黄帝等神话人物都是巫或觋,也是各方的统治者,又是神,受人膜拜。这种信息为后人传递演变为《山海经》上的人兽合一的怪诞形象。黄帝下都是昆仑之丘,西王母居于玉山,昆仑山也是神山,其古羌之巫也活动于昆仑山,慢慢地也成了神,还成立巫觋之国。如《山海经·海外西经》有“巫成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从上下也。”袁柯案:“巫成国者,乃一群巫师组合之国家也。”当然,这是不足为信的,巫成可能是一赫赫有名的大巫,下有众多小巫,而被人引申为“巫成国”。据考,巫成一说黄帝时人,另说是尧时人。王逸注《楚辞·离骚》亦云:“巫成,大神巫也,当殷中宗元世”,此巫咸又是殷人。《大荒西经》记:“有灵山,巫成,巫即、巫盼分、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P398)袁柯案:经言“十巫在此升降,即从此上下于天.宣冲旨达民情之意。灵山盖山中天梯也,渚巫所操之7)《海内西经》云:“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寞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拒之。”袁柯案:前述“十巫”中巫彭即此巫彭也,巫礼即巫履,巫盼即巫凡,巫谢即巫相,十巫此六巫名皆相近。《大荒南经》巫载民,巫载民盼姓,所以山海经所记巫去掉重名尚有十巫,故从灵山升天,或兼事医药。此时巫的权利很大,十巫立国不实,但其势力强大,统治一方,以巫为血缘地缘之主则是可信的。至夏商巫觋即衍成为王效力的神职人员。
七、和田玉史前玉文化是中华文明的古老奠基石之一
中华文明大厦建立于史前文化的深厚基础和肥沃土壤之上。史前文化代表性的器物即西部的彩陶和东部的玉器,由于其长达数千年的发展,由工具功能性玉器上升为事神文化性玉器,有着博大精深的内涵,从这一角度来看,我们对彩陶、玉器的真正功能及其涵义的了解尚属极其浅薄的层面,仅从考古学角度要求,对其诠释每每是难得要领,不能令人心悦诚服。如若想了解彩陶及玉器的社会功能,必须做多层次的还原工作,追溯到远古人们的饮食男女的作为人的最基本的生理活动和生物本能,尤其食与性的两种机能和两大欲望,对人、人群、家庭、社会的影响至深至广,随着人类思维能力的提高,将食与性作了化妆和包装处理,美化或神化了人类食与性的两大纯动物性机能,使其穿上各种款式的华丽外衣,与其本来面貌相去甚远,而模糊人们的视觉及思维甄别能力。尤其在时隔数千年的今天,过去对这两种根本机能加以多种多样的表现形式,使今人有如雾里看花,是非难辨,加之文献记载的不完善,客观上误导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这是我们很难接近远古生活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们所见的兴隆洼、查海、红山、凌家滩、河姆渡、马家浜、崧泽、良渚、大底湾以及齐家等玉文化全系经过包装了的文化现象,距离原始状态已甚遥远,今人几乎不能辨识。在那时也都是巫觋手中的神器及其卜词或咒语等契刻符号,也只有掌握通神特权的巫觋才能解释,广大的社会成员只有听命受其任意摆布和虔诚祈祷的义务。中部与西部的仰韶文化、马家窑文化的彩陶及其各种“图案”也同样是巫觋的专利,与广大的一般成员是无缘的。上述这些我们尚不理解的事物也正是中华文明大厦的深层奠基石。作为文明曙光在望时刻的齐家玉文化,其所用玉料大多为球琳(和田玉),它承前启后、兼收并蓄,融会东西两种文化传统,成为中华文明最直接、最坚实的一块奠基石。可以这样说,中华文明是远祧中西部仰韶彩陶文化和红山、良渚玉文化,直接吸收了龙山玉文化,尤其齐家玉文化养分融会铸造成功的。这在三代均可找到其有力线索,尤其是西周玉文化中包涵的齐家玉文化基因则是更为鲜明的。
八、和田玉玉神器的衰落及其玉礼器的兴起
和田玉神器盛于齐家文化,它的衰落可能有内在的自身的因素和外在的周边因素的双重影响。从其内在的自身因素来看,齐家文化在西北从公元前2200——公元前1860年持续存在400年,实际上已与中原夏纪元相当。它的玉文化与山东龙山玉文化、华夏陶寺王文化、鬼方石峁玉文化、荆蛮石家河玉文化大体同时,与夏纪元相当或相衔接,也都是处于王权与巫权激烈斗争、王权已取得优势地位的时代。我们可以这样说,我国史前玉文化以大禹建立夏朝为标志已进入王玉时代,祭神的大权已被王夺取,巫已降为王祭神时之副手或下手。到周代,巫已成为与卜祝相当的普通神职人员。这是它的周边环境。从它自己的内在因素来说,仅从玉器来看玉神器之中精致者较少,粗糙者较多,从工艺来看已显出带有晚期走向低谷的趋势。前面讲过的玉圭、玉刀比较精美,在齐家玉文化中是别具一格的,其占有者的身份是巫还是王确是值得研究。在此不妨再回顾神玉的主要品种,在良渚玉文化及受其影响较深的史前文化,玉神器毫无例外均是以琮璧为代表,琮是觋事神的最重要的神器,璧也很重要,他们都是供神灵“以食以飨”的享物,同时又是巫觋灵魂升天的入门券。反山觋事神时还要戴傩面,坐骑由小觋扮演的道具兽,有时手还得抱琮舞钺。钺代表军权,标志觋亦摄军权,或是反之,执军权者已夺巫权,自抱琮事神,又执钺以显其王者身份。以此类推齐家玉文化巫觋可否一手抱琮一手执圭,以琮享神以圭崇神,因玉圭不是正式发掘出土,层位不明,不得将圭与巫和玉神器扯在一起。如果要考虑古文献记载,如“禹锡玄圭”(《书·禹贡》)“锡尔玄圭”(《诗经·大雅》),又如《周礼.春宫.典瑞》所记:“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成为王侯的信符。上述的神玉瑞器也就是最高级别的玉礼器,玉钺在夏商仍可能代表军权,殷妇好墓出土一把饕餮纹玉钺,可能是妇好生前指挥战事或从征讨逆时的信符。到了周代钺成了仪仗,如“王左伏黄钺”(《书·牧誓》)。它并非王权的表征而已是王的仪仗。而王权的表征则是镇圭,镇圭是六瑞之首,镇有安抚、重压之意。《说文》释圭为“瑞玉也,上圜下方,圭以封诸侯,故从重圭”。而皇娘娘台、固原河川乡、定西等齐家文化遗址出土的玉圭及青海省博物馆藏玉圭首底均为平齐长条形,民和出土的玉圭身稍短.圜首平底。这两种5件玉圭很可能是王权标志,是王玉之首。玉多孔刀是军事或仪仗用具,玉璋是发兵之凭证,同时又是祭祀山川的祭器,其产地是本地还是来自外地尚有待探讨。从上述圭、多孔刀、璋明齐家玉文化已由巫觋事神的神器向为王服务的瑞符祭祀等礼器过渡?齐家文化之后,新疆、青、甘、宁是羌族活动的地区,通过直接的或间接的方式与夏、商、周发生联系,将和田玉贡进夏、商、殷王朝。在偃师二里头及郑州、安阳等夏商葬都出土了和田玉玉器,尤其妇好墓出土了一批以和田玉碾制的王室玉器。夏商王室玉也流入宁甘地区。在夏商的七八百年间,新疆、青、甘、宁的土著玉文化资料也未见发现,很可能走向衰落,其玉文化的光彩也黯然失色,终于走向消逝的悲剧!
和田玉神灵之光环曾经照亮了古羌氐诸族的史前社会生活,随着巫觋统治败落,失掉统治权力之后其和田玉的神灵观也退居于幕后。以和田玉为主流的王玉,以“德”为精神支柱,经历了4000衍变历程和干余年的民玉时代,得到了巨大发展和无比繁荣,开辟了它的历史新纪元。
九、和田玉交易造就了东西交流的第一大动脉“玉石之路”即“昆山玉路”
和田玉矿藏是客观存在的天然物质,也是地质运动的产物。首先发现并采集加以利用的乃是矿点附近的远古人群,他们在长期的打制石器过程中了解了和田玉的功能及其质色上的美,并取得共识。有了初步的商品交换意识之后,方可向外地推广。这些共识和交换行为均发生在距今6000年至4000年之间。据悉,和田玉于新石器时代已传至西亚,向东已传至仰韶文化地区。据笔者所见,最早的和田玉玉器乃是玉斧,不下40柄,均出于古楼兰遗址,有白玉、青白玉、青玉等。据目验,大多取自阿尔金山或和田。较多地使用和田玉的史前文化部落只有齐家文化所属者。1998年,笔者赴甘肃、青海、宁夏认定一级文物时始见大批齐家文化的琮、璧、环、瑗、璜等和田玉玉器,方知齐家玉文化在玉料上的优势。稍晚者则是河南省偃师二里头文化遗址出土的白玉柄形器、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的一批和田玉玉器。此后,中央政权帝王无不以和田玉琢碾瑞信、祭祀、陈设、文具等玉器。西域人经常从和田运出大量的玉料贡进朝廷,其数量之大是难以估计的,仅以有档案可查者为例,从乾隆二十五年至嘉庆十七年(1760年一1812年)的五十三年期间,共进贡和田玉约二十余万斤,在当时这是一个庞大数字,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提供一个例证:笔者2001年在巴林右旗博物馆看到采自该旗宝日勿苏镇干河床的一团子玉,经考,初步认定其为于阗向辽进贡之玉团。当然,这个看法根据并不充分,需要重新研究,但有一点不必怀疑,它确是和田子玉。
这一条从和田到中原王朝首都的运输玉料之路如从夏代算起已不少于4,000年,如以检看史前遗址所出和田玉资料判断,还要向前推进一、二千年。由此可知,和田玉向中原输出的时间大约有5,000—6,000年之久。通检全球商业交通线路,如罗马大道、马雅小路,其启用之早和使用之久均不能与和田玉运输线相比较。过去,我们不约而同地将和田玉运输线称作“玉石之路”,现又称作“昆山玉路”。这一条玉石之路堪称我国和世界上最早一条沟通东西政治、文化及商贸的运输线,也是距离最长、使用时间最久的陆路交通大动脉,虽然一度被“丝绸之路”淹没而被人们遗忘,但它在玉文化史上的重要作用不容忽视,值得我们加以探索。关于“玉石之路”的历史发展及其分布网络等问题,请参阅拙文《“玉石之路”的布局及其网络》。可喜的是,从2001年开始,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已将“玉石之路”学术考察纳入计划,今年是第四年,他们已考察了于田、叶城两个玉矿,不久还要攀登黑山考察玉矿、在此遥祝“玉石之路”学术考察获得圆满成功。
十、儒家玉德观是和田玉广泛普及经久不衰的精神支柱
和田玉登上帝王玉的宝座已是文明时代之初,其前玉器已经历了6000年的发展和提高,其功能遍及祭祀神灵、标明尊卑、区分职责、殓葬尸体等等,这些非生产的社会功能无非是由“玉,神物也”的核心派生出来的,玉的神秘性驱动它步入上层建筑的若干重要领域。
和田玉走上呖史舞台时王的神秘性仍然笼罩着三代王室,尤其是西周帝王视和田玉作为王家天府守藏的对象,如天球即雍州所贡之宝如天色者,想必就是和田青玉,遇大祭大丧则出而陈之于西序,事毕收归天府贮藏。很有可能和田玉进入内府后先与华山之球、夷玉、河图等均被视为宝物收贮了,不久便逐渐取代了地方玉的上述功能。这一点十分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儒家赋予它以“德”的内涵,使和田玉获得了新生命。
儒家将“德”与和田玉对应,提供玉德规范人们的社会行为。据史料记载,至迟在春秋早期,政治家管仲(名夷吾?一公元前645年)便提出玉有“九德”。至春秋晚期,儒学宗师孔丘提出玉有“十一德”,将玉德的观点推向高峰。孔子的玉德是利用玉的自然表征(即玉的化学的、物理的诸种性能)形象地解释人们的品德和操行。孔子的玉德学说是答复子贡提出贵玉轻珉的问题时说的一番话,孔子曾先说“夫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接着提出了十一点玉德儒学观:
“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义也;垂之如队,礼也;叩之,其声清越以长,其终诎然,乐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达,信也;气如白虹,天也;精神见于山川。地也;圭璋特达,德也;天下莫不贵者,道也。《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
孔丘德与玉的比喻是否妥当今天来看已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还是孔子把君子与玉紧密地联系起来,一是君子比德于玉,要求君子要像玉那样具备十一德并付诸实施;二是君子要像玉那样其品性和仪表上的都要温和。二者的核心则为玉是君子的化身,君子要佩玉,无故玉不去身,便进而促进了玉文化的发展。它的贡献就是将玉从王者手中解脱出来为君子所佩,使君子不忘要像玉那样温和、要像玉那样有德。
孔丘心目中的君子并不仅仅是君王,而是小人相对立的正派的、有教养的人物,这里包括像他那般的失意小官吏和有文化的士庶人物。凡是君子方有资格佩玉,扩大了佩玉人的社会阶层,有它的进步意义。
儒家的玉德观到了东汉又发生变化,这表现在许慎所撰字书《说文解字》中对“玉”字的诠释上,他继承了孔丘的玉有德的观点,适应时代车轮的前进,对其十一德做了调整:
“玉,石之美,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角思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技,絮之方也。”
从此,“玉”的诠释及玉德的内涵均以上述规范而固定下来。许慎保留了孔丘玉有十一德的“仁”、“义”,将“义”提到第二位,从另一角度作了比喻,以智代知,其后之八德一概删除,新增“勇”、“絮”二德。可知许慎玉有五德较孔丘玉有十一德精练简明,其内容仅在仁的德上与孔丘保持了一致。 ’
由孔丘提出的玉有十一德为玉注入新的内涵,是一次升华,适应了礼崩乐坏的春秋时代的社会需要。成为和田玉文化持续发展经久不衰的精神支柱。到了东汉,许慎“玉,石之美,有五德”概念使玉的内涵具有矿物的、美学的和德行的三个侧面,为东汉以后的玉文化注人了新血液,使其获得新发展,玉又有了观赏价值、装饰功能并向陈设、器用领域开拓。但许慎万万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神圣的、尊贵的玉器在他死后渐趋变为藏品和商品,这正是和田玉在近代和古代所遭遇的严酷形势与崭新的社会需求。
十一、和田玉是中国帝王心目中的真玉
我国王玉是历史进入阶级社会的产物,但其渊源在原始社会的晚期,大致在距今6000—5000年的红山文化和良渚文化,这时的玉器中已经出现了还没有王的“巫玉”,其规模与质量不亚于后世的帝王玉。但其不足之处则是还没有应用和田玉。和田玉成为王玉之材料似始于齐家文化至夏商,而大量出现则始见于妇好藏玉(彩图6),此墓玉器和田玉比例已不为少,还有一些地方玉玉器,但从其玉器形饰来看,足以认定和田玉已占据重要地位而成为主流玉材。
我国历史上在用玉制度方面早已体现出真玉、非真玉的界定,不仅十分明确而且已有定论。中国是爱玉之国、崇玉之邦,玉石来源约有100余处,所产玉石品种较多,王和公侯不断地筛选品评,在他们眼中的玉不仅有优劣之分,还有真假之别,这是可以理解的,从文献中也可找到只鳞片爪的记载,据《周礼·考工记》记载:“天子用全,上公用骁,侯用瓒,伯用埒。”其全、胧、瓒、埒四种玉有何不同?据《说文解字》释:全为“纯玉也”;骁为“四玉一石”;瓒为“三玉二石”,埒为“玉石半,相埒也”。可知古人用玉的品质与其地位尊卑密不可分。
和田玉沿玉石古道向东运输的肇始时间应不晚于齐家文化时期,经夏、商、西周其运输量曰趋增加,充斥内廷,已成为帝王用玉,所云“天子用全”系指帝王用玉均为优质和田玉,胧、瓒、埒应为稍次的和田玉,当然也不排除诸如殉王于琪、瑶琨以及其它某些地方玉。
秦、汉、魏、晋、南北朝对玉的鉴别品评还仍在继续进行,如《墨庄漫录》李淳风论辨真玉云:“其色温润如肥物所染,敲之其声清引,若金磬之余响,绝而复起,残声远沉,徐徐方尽,此真玉也。”
李淳风所指之真玉非和田玉莫属,东北殉圩琪及东南瑶琨都不具备上述特点。从色、质、声辨别玉之真伪,还见于《拾遗记》、《石雅》,其文如下:
“石崇富比王家,当世珍宝奇异,皆殊方异国所得,其爱婢翔风(或作翮风)妙别玉声,悉知其处。言西北方玉声沉重而性温润;东南方玉声轻洁而性清凉。其言玉声轻洁者,明东南方产非真玉也。”
此西北方玉古称球琳,即昆仑山之和田玉,应为真玉。《石雅》作者章鸿钊指明:东南方古名瑶琨,亦“非真玉也”。
唐宋——明朝廷用玉均取之于西域,或通过诸蕃进贡,或从和田采购,帝后用玉俱用和田玉,也就是真玉,但和田玉毕竟产量有限.即使朝廷用玉亦不能全用真玉和田玉,这从唐玄宗天宝十载(751年)诏(丘溶:《大学衍义补》卷九十六《宝玉之器》)可见一斑:
“礼神以玉取其精洁温润,今有司并用琚。自今礼神之器、宗庙奠玉并用真玉,诸祀用珉。如玉难得大者宁小其制度以取其真。”
唐玄宗重申礼神和祭祖必用真玉,诸祀可用珉。此真玉亦为和田玉;珉为“美石次玉”,即非真玉。
明代通过受贡和贸易的办法获得和田玉,西域贡玉的地方有火州、吐鲁番、曲先卫、撒马尔罕、别失八里、哈裂、于田、黑娄、把丹沙、天方等处,但玉产地仅有和田,邻国亦多窃取贡之,明代玉石“较古似多”,官商每年经营玉石约五千斤,故明廷用玉均取自和田,其它地方玉石一概不用。然明中期之后由于“边吏嗜贿,侵克多端”,良玉被克扣私下出售,进贡内廷者多有劣质玉。明定陵出土神宗生前所用玉器不均为优质白玉的情况即为其铁证。
清代前期由于准部割据新疆,玉路受阻,内廷玉料匮乏,治玉不多。乾隆二十五年之后回部每年贡玉4000斤,朝野玉材充实,促进治玉业发展.,终于形成了空前繁荣昌盛的局面。道光以后新疆多变,玉料进入内地较少,内廷仍以乾隆时期贡玉雕琢玺印用具。张格尔之变,沙俄入侵,正常的玉石贸易遭到破坏,和田玉入关减少,价格高昂,于是翡翠乘机扩大市场,身价倍增,岫岩玉、独山玉亦应运而起,缓解了和田玉不足的窘状。
1911年清帝逊位,民国成立,帝王玉随着清王朝的灭亡而退出历史舞台,结束了和田玉作为帝王玉长达4000年的光辉历程。
十二、和田玉是中国王玉(帝王玉)、民玉的中流砥柱
前述史前三大玉板块的资源及文化形成三足鼎立、相对独立发展的割据状态,是统一的中华文明时期来临之前的必然,也是合理的。长达6,000年的史前玉文化板块、亚板块存在、互有碰撞、略有交融,并不可能出现统一的玉文化,更不可能冒出什么统一的王玉(帝王玉)。那时,和田玉只不过是晚出的称雄西北(雍州)的一支地方玉而已。到了夏代,出现了第一个统一的中央王国之后,玉文化的形势亦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出现了统一的玉文化,或与地方玉文化暂时并存、对峙的错综复杂的局面。
从夏代开始到周简称为“三代”,在中国历史上出现了以王为最高统治者的新时期,其家族称为王室,王及王室占有来自全国的玉料或玉器,此中一个不可忽视的趋势是和田玉在王室玉器中所占比例日趋增长,妇好墓出土玉器即是其例证。该墓究竟有多少和田玉玉器谁也说不清,笔者虽然看过数次,但每次所看数量不多,自以为远远没有看完。根据过去的印象,可以这样讲:凡属王室玉器者其中有不少是用和田玉琢冶的。周王室及诸侯围的玉器中究竟有多少和田玉玉器也是一个谜。
公元前221年素始皇统…。㈩捌,你乃始皇帝,从此中国出现丁帝王玉、帝王玉取自和田.于是和田玉成为帝王玉的中流砥柱,支撑其发展演变长达二干余年,其它地方玉料在帝王心目中是毫无地位的。清朝是帝王玉发展的最后一个顶峰,其鼎盛期是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至嘉庆十七年(1812年)的五十三年。1911年随着清皇室逊位,为帝王封建朝廷服务堪称典范的帝王玉至此伴随着清王朝一起宣告覆灭。“酋邦玉”、“王室玉”、“帝王玉’’有着长达4,000余年的历史,所用玉料主要来自和田,其它地方玉在朝廷中不被视为“真玉”,也就是非真玉。真玉即和田玉,而非真玉仅可作为真玉的代用品被用于祭祀或殓葬。
庶民突破禁制采用和田玉碾制首饰、陈设、酒具及文具。我们简称庶民用玉为“民玉”,她大约萌生于五代,兴盛于宋,元明清持久发展。实与帝王玉并行干余年。民玉的玉材也是来自和田,甚重白玉,尤其羊脂白玉,有时亦并重黄玉。偶于和田白玉供不应求时不得已用地方玉料或以“似玉”、“类玉”之石代之。可知民玉的玉料也是以和田玉为主流的。
最为重要的是,和田玉的“比德”及其艺术成就都出现于其作为帝王玉的这4,000年当中。
十三、鬼斧神工精美绝伦的和田玉玉器工艺
玉石工艺的最大区别在于是否使用砣机。治玉工艺主要是通过砣机来完成的,当然,切割,锼镂、抛光等非砣机工序也是不可忽视的。
史前期的和田玉玉器的加工工艺均借用治石工艺如打击、磨平、钻孔等技术来制造玉器。楼兰遗址出土无孔玉斧代表了史前期楼兰地区治玉工艺水平,显然是不高的。甘肃齐家文化治玉工艺因器制宜、精粗咸备,从静宁玉琮来看,其工艺水平是很高的,但较龙山文化治玉水平尚有所逊色。
和田玉进入王室始于齐家文化,盛于夏商。此时的砣机已改用青铜铊子带动蘸水宝砂磨治玉子成器。有了良玉和利器,为夏商玉器工艺的提高提供了可能性。商王玉器重双勾,周玉用一面坡斜刀,这种工艺的改进给商周玉器带来了委婉与流畅的不同韵味。春秋玉器纤细,战国玉器精致,秦汉玉器简繁自如、随心所欲、无所不能、无所不工,这也与钢铁铊子有关。隋唐一元的玉器生机盎然、充满画意。清代乾隆时期玉工艺集历史大成,古色古香的时作玉和仿古玉应运而生,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这与玉工艺的进步,与提高密切相联的。
自齐家文化、夏、商至清代大约4000余年,和田玉治玉中心由西向东移至中原各王都.玉工的身份由奴隶、工奴到工匠,逐渐解脱了人身束缚,成为自由谋职的玉匠,在贡品、产品、商品的生产中代代相传,发挥了天才和智慧,工艺水平逐步提高,出现许多技艺娴熟的匠师,可惜他们的名字都没有流传下来,所以我们今天只能赏玉而无从了解磨治玉器的工匠的尊姓大名,他们都成了无名哲匠,伴随其产品与世长存。见诸文献的玉工有秦代孙寿(用蓝田玉做传围玺)、西汉丁缓(长安巧工)、五代颜规(吴越广陵王钱元璩时苏州玉工)及陆子刚等其4人。
陆子刚是明代碾琢和田玉的众多的工匠中惟一留下名字的一位玉工。陆氏的名气很高,名画家徐天池在诗中还提到了陆子刚的大名。徐天池虽非正面褒扬陆氏的造诣,但从其文句来体会他是非常佩服陆子刚的。陆子刚是嘉万时期太仓州人,是一位碾玉妙手,擅长仿古玉的碾琢,见诸文献的作品有玉簪、白玉印池、水丞、避邪、百乳白玉觯等玉器。现存陆子刚款玉器甚多,仅故宫博物院就收藏陆子刚款玉器约三十件,有壶、杯、洗、盘、墨床、笔格、笔舔、磬、佩、璜、带钩、簪等器,因其风格杂陈、优劣悬殊、真赝难辨,有待今后鉴别。
清代内廷雍正元年至宣统三年(1723—1991)留下姓名的玉工有袁景邵、陈廷秀、姚宗仁、金振寰、周文玉等50余人,大多为江南玉匠,也有少数家内玉匠。
和田玉玉器的工艺水平是很高的,远远超过殉王于琪、瑶琨等琢碾工艺。它前后经历了4000余年的漫长过程,不断地适应新的社会需要,在继承传统技艺的基础上,勇于创新并打上自己的烙印,使我们今天看起来其时代风格非常鲜明,一种新的工艺技巧取代另一种旧时的技巧,新陈代谢,螺旋上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堪称巧夺天工、无与伦比。
十四、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的和田玉玉器艺术
和田玉有着无以伦比的自然美、材料美,又有4000余年的碾琢工艺的积淀,涌现出以陆子刚为代表的许多名工巧匠,为我们留下了大批珍贵作品。由我们遴选其中一部分刊于《中国玉器全集》(共六册)、1991年2月一1993年8月,河北美术出版社)公开发表,以飨读者。
这批和田玉玉器包括器物、佩饰、肖生、陈设、文具、山子等礼制用玉及日常生活用玉。这些玉器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感人力量和艺术魅力,征服了历代统治者、文人士庶与收藏家。和田玉登上了中国玉坛之后所以成为王玉(帝王玉)的主流,又逐步扩散到城乡世俗富贵人家,成为像布帛、粟黍那样须臾不能离身的生活伴侣及摩挲鉴赏的骨董清玩,其基本原因除了质地、工艺上的优势之外,更重要的是玉工们创造了适于和田玉固有质色的独特艺术手法,在艺术表现上已达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令人叹为观止。下面可分为远古、上古、中古、近古四个艺术时期略作概说。
1.示意手法的远古和田玉玉器艺术(史前时期的新石器时代,公元前4000一公元前2000年)(彩图l一5)
和田玉的问世较殉王于琪、瑶琨为晚,迄今所见新疆史前玉器均采自于楼兰古遗址,共40件,均为无孔玉斧,有白玉、青白玉、青玉、绿玉和墨玉,均为采集所得,无正式发掘品。从其出土地点及其玉质观察,均不外乎昆仑山东部——阿尔金山河流或戈壁滩下的子料。采集时已不能看出其层位关系,仅从器形判断可能是新石器时代晚期之物,大约距今4000年上下,说明此地原始人群已从河滩或戈壁上寻找到坚韧耐用的玉材以打磨斧头用于生产,尚下县有装饰或祭祀的功能。
甘肃、青海两地的齐家文化遗址或墓葬出土了一批和田玉玉器,详情已撰专文《甘肃齐家文化初探》(《陇右文博}1997年1期),兹扼要地介绍如下:
齐家玉文化是在秦安大地湾仰韶文化笄和坠饰等玉器的土壤上接受了良渚玉文化的影响,转以琮、璧为主体的玉文化。所见玉器有斧、锛、凿、多孔刀、镯、环、璧、琮、多璜联璧及璧羡等,都是模拟生产工具的几何形体玉器。最为优秀的玉琮是出自静宁县治平乡后柳河村的三节绿玉琮和瓦垅纹绿玉琮。这些玉器显然是玉工具和玉神器,构成了一支以球琳(和田玉、昆山玉)为主材的齐家文化玉文化。齐家文化用玉有白、青白、青、绿等色玉,可初步确认为和田玉的仅所见的即有15件,其产地可能是阿尔金山玉矿或昆仑山余脉之玉矿,当然也不排除出自甘肃境内的玉矿,如榆中的玉石山玉矿是很有研究价值的古玉矿。这批和田玉不论出自阿尔金山还是出自甘肃境内,均为球琳系列。
2.象征主义的上古和田玉玉器艺术(夏、商、周青铜时代,公元前2000一公元前221元)(彩图6、7)
象征主义是指在玉器的碾琢上往往以某种既成的形式来表现某种特定的观念,形象往往介于“似与不似之间”,并有较明显的可识性,其整体的艺术效果是带有不同程度的装饰性,而距离现实生活的形象不是贴近的,在构成形象时玉人掌握着较大的随意性。
比较典型的例子是不论兽面还是人面,它的眼睛一律作甲骨文的“臣”字形,所以俗称“臣字眼”,再度简化的有只留瞳孔,呈“○”或“□”状,这已成为三代玉器的特征。在刻画形象时不强调其准确性,尤其不重视现实形象的比例关系,做人物都是大头、短身,动物也是如此,或作正面像,或作侧面像,没有介于两者之间者,那种四分之三斜侧面形象尚未出现。此期的玉工常以夸大局部特征的方法来完成形象的创造,最后的整体效果是具有装饰趣味的,是非现实性的。兵器类中的戈特别发达,主要特征是非对称的细长形,略作上弧状的刃,为了捆绑在柄上,有孔有内。其装饰集中于栏内部分,刀尖上翘,刃平或呈上弧状。
器物仍存有直方、圜曲、复合等、肖生等来自远古的造型系列,比较注重对称规律,显得庄重严肃、朴实大方,缺乏生动活泼的劲头,与远古玉器有同亦有不同。
夏、商、周三代玉器在象征主义手法支配下既有着统一的格调而又有着不同的特点,并不断地出现新的品种。三代玉器的变化从殷开始,至战国其变化非常鲜明,如殷繁华(彩图6),周简洁,春秋细密,战国精练(彩图7)。其图案趋向抽象化,肖生形亦走上几何形,均具有象征意义,如涡纹、卧蚕纹的具体的象征意义目前尚不明了。
刀法出现夏减地阳纹、商殷双勾、拟阳纹,周代一面坡与阴线组合,春秋、战国阴线勾连。战国时期,玉器在象征主义手法方面已走上极端,到了尽头。同时,可以看到一种崭新的前所未见的形象出现了,这就是类似食肉的猫科动物,如以虎豹形象为模特而创造的龙。商、西周的“臣”字眼基本上已被淘汰而代之以虎豹之眼,显得目光锐利、灵气充溢。牙齿夸张作犬齿状.强调其锋利,像一把利剑似地寒光四射,使人不寒而栗。这种变化还处于萌芽状态,停留在形象局部,并不成熟,但它是新生的进步手法,有其强大的生命力。上占玉器本质上仍是属于工艺美术范畴,逐渐向造型艺术靠拢。
3.现实主义的中古和田玉玉器艺术(秦汉一元,公元前221一公元气1368年)(彩图8—33)
大家一致公认秦代艺术尤其秦兵马俑是秦代雕塑艺术的现实主义杰作。虽然出土的秦代玉器很少,但仍可看出它的现实主义的因素已经渗透到作品中去。
现实主义是指:艺术家创作了客观地反映现实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艺术作品和生动形象。秦代现实主义艺术手法为西汉玉人继承发扬,突出的表现是螭虎的(彩图8)成功创造,的形象成为我国玉器的典型形象之一,它确实是吸取虎豹、璧虎、蟒蛇的形象特征而综合创造的新形象,因其头像虎,很有凶猛的劲头,故人称螭虎。龙在汉代不过是四灵之一,号称青龙(彩图11).多作行走之势,成为龙的一种祖型。唐宋龙即在青龙的基础上有了重大发展,创造了多种类型和形象。此时民间流传画龙口诀为“三停九似”,注重描绘其运动要“穷游泳婉蜒之妙,得回蟠升降之宜,仍要鬃鬣肘毛,笔画壮快,直自肉中生为佳也(凡画龙,开口者易为巧,合者难为功。画家称开口猫儿合口龙,言其两难也)”(《图画见闻志》卷一页6)。这一口诀值得很好理会,改变现今的牛头、鸡爪、蜈蚣身、金鱼尾的既丑陋又呆板的怪龙。
人物、动物的刻画:汉代在秦代现实主义艺术的基点上强调气韵生动。(彩图8)例如刘胜墓出土的玉人(《玉全》4,九二)(彩图10)、元帝渭陵西北西汉遗址出土的羽人奔马(《玉全》4,一四七)(彩图11)、玉辟邪(《玉全》4,一四八)(彩图12、玉熊(《玉全》4,一五一)(彩图13)都反映了汉代玉雕突出神似的艺术手法。唐代青玉人骑象(《玉全》5,三七)(彩图14)、白玉狻猊(《玉全》5,四0)(彩图15)、宋代青玉池面人物獭尾(《玉全》5,七六)(彩图16)、青玉卧鹿(《玉全》5,一二二)(彩图17)分别反映了“以势传神”和“形神兼备”的特点。宋代立体性、悬塑性、富有绘画趣味的玉雕是彼时现实主义玉器艺木的“突出代表,从宋首玉人物山子(《玉全》5,一三0(彩图18)、一三一)、宋青玉镂空松下仙女图饰(《玉全》,一二七)(彩图19)可以看到它的概貌。
秦、汉、唐、宋玉器中有的仍有一定的寓意,如秦玉杯(《玉全》4,七)(彩图20)有着“入主延寿”(《史记》第四册卷二十八《封禅书》·P1383)的内涵。其它器型,如玉蝉饰卮(《玉全》4,二四)(彩图21)、玉角形杯(《玉全》4,二六)(彩图22)、玉盒(《玉全》4,_-/k)(彩图23)、玉夔凤纹卮也都是具有一定寓意,成为玉坛典范,并为后世久仿不衰。汉代礼器发生了一些变化,如出现了出廓饰璧(《玉全》5,八八(彩图24)、二四二、二五六)或加饰吉语铭文(《玉全》4,二四九(彩图25)、二六五、二六六、二六七、二八六)等新型玉璧。
西汉玉具剑一套四件成备,组合巳趋完善(彩图26),有人误认玉具剑是五件为一套.则是不妥的。以螭虎穿云图案为最杰出者,是西汉亲王及显赫人物佩剑的最尊贵的装饰,充分地『本现了汉代玉德之仁勇观及其玉器艺术的高超造诣。鸡心佩是阳汉新式玉器,边饰图案不使用对称布局而强调变化,取得生动效果,虽多用均衡手法有着均齐平衡之美,也有的不惜失去平衡,颇得奇险之巧者,这在汉玉中是少见的。
西汉葬玉(殓尸玉)已发展到高峰,业已十分完善,如亲王及妃有玉枕、玉衣、玉九窍塞、玉握、玉璧等一整套葬玉以及镶玉漆棺,也有的仅有玉枕、玉面罩者(双乳山M1,西汉济北王刘宽)。这种殓尸玉是研究西汉厚葬制度的第一手资料,也是极其重要的,但其艺术表现实无多大可取之处。至魏黄初三年(222年)被废止。西汉末至东汉在殓尸玉中多有含蝉和握猪,因其刀法简略.与其它肖生玉风格迥异,被藏家称为“汉八刀”,在汉玉中别具异趣,值得一睹。
汉佩中串有舞女(彩图28)颇有新意。汉末、三国战乱不止,古佩失传。魏王粲复做悬于两胯外侧的新型玉佩,出土的有珩、璜二种,还未发现此期保存完整的佩。革带玉饰始见于北周,至唐殊盛(彩图29),即俗称玉带者,地子多作斜坡,图案隐起,即池面玉带板。图案有中外人物、狮子、花卉等,从方寸的玉带板亦可见其现实主义艺术手法的魅力。
唐代玉器完全在雕塑绘画艺术的气氛与法理下以崭新的面貌出现于艺坛上。唐玉分为佛教玉器、朝廷用玉、装饰器皿、肖生、铭刻,以及西域玉器等多种品种。主要特点在于器皿呈现高贵气,肖生玉发出神韵和体量,虽不重比例,往往头大身小。但总体上还是平衡和谐的。
宋玉与唐玉不同,新变化在不失其体量感前提下强调其画意气质作到构想巧妙,意境幽深,形象高雅,形神兼备的高水平。增加的新品种有文具和玉山。这两种玉器对后世影响甚为深远,至此,宋玉的现实主义艺术方法已达到完美的境界。
辽、金玉器的艺术手法与两宋概同,工艺水平亦堪与之媲美,因其部分装饰题材含有契丹、女真两族的生活内容及其审美意识,则又有别于两宋玉器,其代表性的玉器有飞天(彩图30)、摩竭、春水(彩图31)、秋山(彩图32)、交颈禽鸟等等。
蒙古汗、元代继承宋金玉器的艺术手法,在工艺上略嫌潦草欠工,其代表性玉器有渎山大玉海(彩图33)玉押、玉勾环和帽顶。
4、拟古主义的近古和田玉王器艺术(明清,公元1368—1911年)(彩图34—40)
明、清两代仅有543年,在中国玉器史上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是它却发生了一次重大变化,犹如玉坛上出现了一股强劲的浪潮,这与文人画的形势类似,所不同的是文人介入玉坛者并不多,但玉坛受文人画的思潮与艺术的影响却不可抵估。此时在社会上掀起的一股慕古风尚及艺术上的仿古潮流,在其影响下,玉坛上确也出现了拟古主义的创作倾向,其代表人物是陆子刚,乾隆帝弘历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积极作用。
陆子刚的情况在上节已讲过,不再重复。弘历作为一国之主,在日理万机之余暇还经常鉴赏玉器,指导玉器生产。他一生作诗4万余首,其中关涉玉器的至少有800余首,包括欣赏、鉴考、品评、斥责等等应有尽有。弘历对清玉的要求可概括为“精”、“细”、“秀…‘雅”四字。所谓“精”、“细”是指雕琢工艺要精致、谨严,与粗糙、纤巧、繁琐、华嚣等劣工帼对而言;所谓“秀”“雅’’是指简约、淳朴、秀气、典丽的韵致。从实践上分析,“雅”可析为“良材精雕”、“尚古简约”、。“提倡画意”、“推崇痕玉”等四个方面。斥责主要是指对苏州专诸巷玉器生产上的琐碎、俗气等 。偏向的严历指责,概称为“玉厄”,同时拨正了时作玉的方向。弘历还大力提倡仿古玉,要求玉工按照商周彝器的形纹来琢制玉器。
拟古主义是指创作的指导思想和实践均在慕古、仿古的氛围中展开,包括时作玉与仿古的两个方面,不单单指摹仿古玉一个侧面来讲的。拟古主义并不从根本上反对玉德,只不过把玉德挂在口头上,实际上还是将玉之色、沁放在重要位置,说的是“首德次符”,做的是德符颠倒,其结果是重符轻德。
明、清两代内廷礼制用玉仍然是不可少的,但是比日常用玉,如器皿(彩图36、38、40)、陈设(彩图34、37、39)、佩饰等等来说完全是另一种境况。从传世的明清玉器来看,礼制玉器很少而生活用玉占了绝大多数。从这批实物遗存我们可以看出,明清玉器包括时作玉、仿古玉和伪古玉等三大类,它们各有特点,同时也有它的共性,而共性是主要的。此时,拟古主义玉器艺术有以下几个共同特点:
(1)古色古香:器型、图案均来自三代或中古(彩图34、35),其继承性强劲,改变得较少,新意不足,古风盎然,使人饱尝古色古香的美感。
(2)文人气质:这不仅表现在文人所用玉器增多,主要表现在玉器的品格、趣味上多有文人气质,淡泊宁静,清雅不俗(彩图36)。文人画风成为玉器装饰的流行手法,也可以说某些玉器的器表不过是文人山水画(彩图37)和花卉画(彩图38)的地子而已。
(3)装饰美:从审美角度来考虑,明清玉器的美学价值在于装饰性,有着端庄、精巧、细致、工整等具体特点(彩图40)。装饰美不单是器型、图案带来的,对玉器来说,尤为重要的是质地美,即温润、莹泽、光洁、缜密、坚韧等美感,是其装饰美的重要组成部分。
(4)工艺美:明清玉器工艺并不一致,但自陆子刚至乾隆朝南匠,均有集历史大成的深厚功力,善于应用传统的阴阳线刻、隐起、镂空、起突及立雕等技术巧妙地处理阴、阳、面、凹、凸、起、伏的关系,使其工艺达到一丝不苟、尽善尽美的地步。仿痕都斯坦玉器工艺也是清玉工艺美的重要特色。
(5)沁色美:明清两代收藏玉器的风气甚为盛行,藏家崇尚古玉,尤为喜爱古玉瘗埋地下染上的多种色彩,称为“沁”(浸)(彩图39、40),在新制的时作玉器上也常加染琥珀色、血色、秋梨黄色及铜、铁等锈色,以增添新造时作玉的高古美。
上面这些特点都是其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思想推动所造成的,不是某一个人提倡的结果。我们在看到上述光明面的同时,也还要看到由于明清两代资本主义萌芽缓慢发展、城市工商经济发达、玉器的需要量至巨,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加以急功近利、偷工减料,也生产了不少的次劣的玉器在市场出售,还掺杂在贡玉中进入内廷。乾隆御制诗文中斥责的“玉厄”就是针对这批次劣之玉器而发的,所以我们既要看到好的一面,也要看到坏的另一面。大名鼎鼎的乾隆玉或乾隆工中也有精华与糟粕,不过我们经常所谈的乾隆玉或乾隆工是指其好的部分,排除了其坏的部分。即使如此,在具体到某一件乾隆玉、乾隆工时,也应认识到它不可能是尽善尽美的。
十五、和田玉产于昆仑而玉文化中心位于中原
已如上述,西北球琳即和田玉,产于昆仑山北坡并延伸到甘肃、青海、四川境内的余脉,然迄今所见的史前和田玉玉器的玉材均出于昆仑山东部或甘肃境内,这是和田玉向东传播的第一步,或者这就是“昆山玉路”(原称“玉石之路”)东段的原始线路,由甘肃再向东部的陕西、山西、河北以及河南等继续传播。这已是三代的文明时期,和田玉征服了东北的殉王于琪和东南的瑶琨,成为帝王玉的主要玉材。
过去盛传巴格达古遗址已出土过和田玉,究竟是西部和田玉(如叶尔羌玉),还是中部和田玉,似无下文。
在此仅以已见资料作出以下判断:
(1)昆仑山东部和田玉率先进入“口内”并向东继续传播;中部和田的白玉河、墨玉河、绿玉河所出子玉接踵而来,或于略晚的时候便到达中原夏、商、周王室。
(2)和田玉为中原王朝所接受,被视为“真玉”,帝王用于祭祖和祀神,或佩于胸前以示尊贵。“王用全”也就是使用最优质的和田玉,最终形成了以和田玉为主体的王玉(帝王玉)文化、朝廷玉文化以及庶民玉文化,即中原玉文化。
(3)玉有德是儒家对和田玉的最为精辟的诠释和发挥。“言念君子,温具如玉”、“君子比德于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将玉与君子联系在一起,为和田玉增添了浓厚的人文色彩和现实气氛,并成为封建社会玉文化持续发展的精神支柱。
(4)新疆地区出土玉器和文献资料可证,西域诸国也曾有自己的玉器制造业和本地的玉文化,但其带有分散的、孤立的、低层位的弱点,未超出地方性玉文化的性质。但其强势在于控制玉石资源,作为贡品或商品输往中原,与中央政权修好,互通有无。
通过上面的叙述,可以了解和田玉虽然产于昆仑山北坡,出于其谷地河流及其戈壁,但其砣碾中心、文化领地及其活跃舞台却在中原。由于它的质地异常优越,远远超过其它地方玉料而成为比德之载体,亦为历朝帝王所青睐而被奉为真玉,终成帝王玉主流玉料。它不仅继承了东部地区出产的绚王于琪和瑶琨及其所具有的“神物”和“符瑞”的内涵和功能,又被儒家标榜为君子的化身、德的象征,规范着政治家和文人士大夫的思想修养和社会实践,在上层建筑领域里仍是极其活跃的积极成分和重要分野,为中华文明的形成与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在长达4000余年中所碾各式和田玉玉器在工艺上堪称鬼斧神工、精美绝伦,在艺术上达到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的至高境界,为后世留下了难以计数的艺术瑰宝和文化遗产。